油門

「這台車真的是妳的嗎？」
「是啊，每個坐我車的男生都會這樣問我。」

我坐在包商內業工程師-一位小姐的車子裡面，因為要送件給業主剛好順路，就請她順道載我一程。雖然想說有在走現場的女生車子應該是不會太淑女，不過當看到鐵灰色的馬三，我還是很蠢的跟其他人問了一樣的問題。

不過坐進來之後，還是能從冷氣口跟置杯架等地方的飾品感受到不同於男生的纖細。整整齊齊的，坐起來也很舒服，想必平時也蠻常整理的。
在我想話題聊天的時候，車子安穩的上了快速道路。

「最近很忙喔」
「對啊，分項計畫昨天剛又被退件，現在也是要去把我們經理載回來，順便把那一箱附件帶回來改，唉！」她嘆了好大一口氣。
「咳，您就別嘆了，最近我家裡面的人說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，就是嘆一大口氣，問我怎麼了，回答他們的又是另外嘆一口氣啊」
「哈哈」
「這次是要改什麼啊」
「說是功率計算跟另一本計畫書所寫的不符，拜託～功率本來就因為工項跟廠商而異；再說實在也不需要管成這樣吧...還有那圖的梁深也說跟原設計標示尺寸不同，抽換就好了啊～可是他們就說要重提結構計算，氣死了」
「那圖妳又要重出喔，都不憐香惜玉一下的，幫妳譴責他們」
她瞄了我一下。
「不用了啦，我...嗯，不喜歡被人家因為那樣講話」
「啊，嗯，對不起」
「別這麼說」

一段沈默。

「嗨～車上不聊工作，講點別的」
「好好，在辦公室快悶死了」
「嗯～那請教這台車好了，開起來感覺如何？」
「還不錯啊，到現在馬達之類的還沒出過什麼問題，還蠻幸運的，只是最近慢慢感覺油門稍微遲鈍一點點，如果沒有用力踩不太會加速，可是用力踩又一下衝太多」
「車子沒顧路就是福啊，這台多久了？」
「ㄟ，我算一下，我接手三年了，之前大概開了兩年多，所以大概五年半吧」
「那剛是正好開的時候說，應該不會有什麼催不順才對，是不是要檢查一下」
「是啊，我已經準備要等開到維護里程就去請他們看看了」
「嗯，正常來說應該很順才對...妳之前是誰開的，哥哥，爸爸，男友？」
這次她笑了一下，不過沒有瞄我。
「沒，這台車是我姐上台北的時候A過來的」

「啊，是喔，sorry」
「怎麼了，啊，沒關係啦，你的情況已經比其他人好很多了...」

「是真的要跟妳說抱歉啊，因為...我沒能想辦法跟妳熟到可以隨心所欲的聊天，這是我的問題」
這次她有笑出聲。
「你是呆了喔～熟不熟是兩邊的問題吧」
「不不，這個我堅持是我的問題」
我努力的想擺出認真的表情
「那～你要怎麼賠罪」
「我想想，等一下送件的時候幫妳拉門好了」
「原來你的誠意這麼廉價」
她看了一下儀表板。
「剛剛講到忘記這裡是快速道路而已了啦，如果剛剛我有被拍到罰單，那你要幫我繳」
「不會有罰單啦」
「馬三2.0可是衝的很，你最好祈禱沒有罰單」


「年底快到了，有沒有在準備國考啊？」
「哈哈，沒有耶，是不是太混了」這個問題我每天幾乎都要聽到，所以早就訓練好防禦機轉。
「是喔，你們不都是考一張比較好，比較好升遷」
「ㄟ～好像是有這種說法，不過現在沒啥在念。那妳有沒有要考」
「哈，我剛進來的時候沒想過，可是後來大家一直在講，所以前一兩年也想過，可是最近又開始會想東想西的」
「想什麼」
「怎麼說呢～你們公司有多少女生有牌」
「不知道耶，我個人到目前是還沒有看過女性的簽證，所以應該是不多吧」
「有牌的少，簽證的更少；可是你想一下，律師、醫師、會計師這些是不是有不少女生有牌還能夠執業」
她似乎打開了話匣子。
「那為什麼工程師女生會不一樣呢？要比成家的歷程、或是職業風險來說，應該兩邊都差不多吧」
「或許是大部分的人認為女生沒辦法真的貼近第一線吧，就我所知，現在的隧道好像很多人還是有日式的迷信，不讓女生進去。」
「差不多吧，那是職業的預期心理。大部分的人會想即使女生擔任技師，也只會畫圖而沒意願參與現場。可是這種說法不能一以概之的。」

聽著她緊接著一直說的例子，原本想說我瞭解的，可是我知道我不夠瞭解。

「ㄟ～開車的時候，我們親戚有一個打趣的用語，叫做『黃金右腳』，那意思是控制油門的右腳力道與時機，可以掌握這台車的耗油花費，所以非常值錢。」
「有道理～」
「大家都知道妳開的是馬三，而且大家一開始都不太相信妳開這種車吧？」
她點了點頭。
「可是坐進妳的車看到內裝之後，大家就能相信這是妳的車了不是嗎？」
點頭。
「而在實際坐過這台車之後，就更能相信妳會開這台車了，妳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
她笑了，她知道答案是什麼，
不過還是把故事講完吧，有始有終啊。

「因為妳有黃金右腳啊～」
「嘿嘿～謝謝你啊」
「不過我還是不想接到罰單～」
「喂」


最後車子一路平穩到了業主的辦公室。

「謝謝囉」「不會」
「加油喔」「謝謝」

我趁她在後座拿文件的時候，先到拉門前面，把門打開。

「讓我來為有馬三2.0S跟黃金右腳的小姐服務」
「少三八」


啊，對了，最後似乎沒接到罰單，運氣還不錯。